中华书山・人:文脉绵延处 风骨照千秋

2025-09-26 16:52 [来源:华声在线] [责编:陈方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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瞿云

沅水汤汤,酉水粼粼,中华书山二酉山虽无黄山之雄、泰山之壮,却因驮载千年文脉,成了文人墨客心中永不褪色的“文化圣山”。从尧舜善卷播撒道学微光,到秦代伏胜守护典籍火种,再到东汉司马徽点亮乱世慧灯,先贤足迹如镌刻在崖壁上的史诗,随沅酉二水滔滔流淌,在岁月长河里激荡出绵长回响。

中华书山二酉山。瞿云 摄影

尧舜之时,善卷怀揣经世之才,却不喜朝堂纷扰,携《龙书》归隐二酉山。彼时的二酉山,古木参天蔽日,清泉漱石穿林,恰是这位高士安放心灵的桃源。尧帝曾“北面而问”,躬身求治国良策,善卷轻摇羽扇,言“无为而治非无为,乃顺自然、体民情”,如春风拂过荒原,点醒君主治国真谛。舜帝继位后,三让天下于善卷,他却笑指山间流云:“逍遥天地间,以草木为邻,以山泉为友,此乐何及?”。

在山中,善卷筑茅庐于青崖下,辟薄田于溪流旁,白日耕田播种,入夜燃烛授《龙书》。百姓闻风而来,茅屋前的青石坪常坐满求知者,他讲学从不设樊篱,樵夫可携斧旁听,农妇能抱娃入席。一日山洪骤发,冲毁山下数十间民房,善卷率先扛锄疏通河道,赤足踏在泥泞里,带领村民修补屋舍。有人称他“活神仙”,他却擦去额间汗珠,淡然道:“邻里相扶,本是人间分内事,何谈神仙?”他将“道法自然”的哲思,化作了温暖人间的行动,为二酉山埋下了第一粒文脉的种子,也让自己成了后世敬仰的“书圣”。

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的烈焰,曾将先秦典籍烧得漫天灰烬。博士官伏胜眼睁睁看着竹简成灰、经卷化蝶,心如刀绞。他揣着一颗滚烫的心,冒诛族之险,从咸阳宫废墟中偷运出《尚书》《礼记》等千余卷竹简,用粗布裹了一层又一层,藏在骡车夹层里,一路昼伏夜行,历经风霜,终于将这捧“文化火种”护送到二酉山。

在山深处,他寻得一隐秘山洞,将竹简小心翼翼码放整齐,以石块封堵洞口,再覆上茅草伪装。此后十余载,伏胜就住在洞旁的草屋里,如守护珍宝的老兽,日夜不离。雨季来临,他怕竹简受潮,便抱着干稻草钻进洞,一点点吸干岩壁渗水;寒冬腊月,他把身上棉衣拆下来裹在竹简上,自己却裹着破旧麻布瑟瑟发抖。有樵夫偶然撞见,问他守着一堆竹片何苦,伏胜只道:“这不是竹片,是华夏的根。”

汉朝建立时,伏胜已须发如雪。他背着保存完好的竹简赴长安,在朝堂上逐字逐句讲解《尚书》,沙哑的嗓音里满是岁月的重量。当尘封的典籍重见天日,“学富五车,书通二酉”的佳话便流传开来。那座藏书洞,也成了华夏文脉里永不熄灭的灯塔,照亮了后世传承之路。

东汉末年,烽烟四起,“水镜先生”司马徽厌倦了诸侯争霸的纷争,带着一身学识归隐二酉山,在半山腰办起了书院。他的书院没有朱门高墙,只有几间青瓦木屋,门前挂着一块木牌,写着“立德为先,问道次之”。教学时,他从不拘泥于经书字句,常带学生登二酉山顶,指点山河谈抱负。

一次,少年诸葛亮指着山下破碎的村落,眉头紧锁:“见山河疮痍,百姓流离,我愿为天下谋福祉,解苍生于倒悬。”司马徽抚着他的头,眼中满是赞许:“有此大胸怀,方可行大事。乱世之中,守仁心更难,你切记莫失本心。”除了诸葛亮,庞统、徐庶等日后的栋梁之才,也都曾在这书院里聆听教诲。司马徽从不张扬,即便培养出一众贤才,也依旧耕读度日。

有豪强听闻他的才名,派使者以高官厚禄邀他出山,遭拒后又以刀兵相胁。司马徽却端坐在书院的老槐树下,手持书卷淡然道:“我的志向,早已与二酉山的草木相融,刀山火海,亦难改分毫。”诸葛亮离山辅佐刘备时,他送至山口,再三叮嘱:“乱世逐鹿,莫以权谋代仁心。”那声叮嘱,如山间清泉,滋养着贤才的心灵,也为二酉山的文脉,添上了一抹温润而坚定的亮色。

善卷的道学、伏胜的坚守、司马徽的智慧,虽已随岁月远去,却如二酉山的古木,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。唐代刘禹锡贬谪朗州时,专程探访藏书洞,见洞壁上的苔藓覆着岁月的痕迹,挥笔写下《咏伏生》:“秦时博士鬓如霜,藏简深山岁月长。莫道书亡文脉断,二酉依旧照华章。”北宋黄庭坚登二酉山,在善卷讲学的旧址前徘徊良久,作《朝拜二酉山》,将对先贤的敬仰融入字里行间。明代王阳明谪归后,也曾在此结庐讲学,把“致良知”的哲思与二酉山的精神相融,让文脉再添新韵。

如今,站在藏书洞前,指尖触碰冰凉的岩壁,仿佛还能看见伏胜当年整理竹简的身影;步入书院旧址,耳畔似有司马徽讲学的声音,穿过数百年时光传来;行走在山间小径,微风拂过衣襟,又好似与善卷的悠然不期而遇。这份跨越千年的文脉,并未在时光里褪色,反而在近代的风雨中,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。

光绪年间,自号“二酉山人”的沅陵籍画家张世准,弃官归乡后结庐沅陵北门,以笔墨致敬故土。他画梅技艺精湛,与周少伯齐名,笔下的梅花,如二酉山石般坚韧,花瓣似火,恰似千年文脉永不熄灭。张世准藐视权贵,富豪重金求画他闭门不见,可遇着贫苦百姓,却常以画作抵债济贫。彼时,湖南督学使张亨嘉也慕名而来,在藏书洞边镌刻“古藏书处”四字,笔墨与风骨相映,共同守护着山中文脉的根基。

抗战烽火燃起时,二酉山成了乱世中的文脉庇护所。1937年,乡绅龙盛恒执掌乌宿小学,恰逢大批难民沿沅水西迁,无数名校学者滞留乌宿。这位开明校长深知“文脉不可断”,果断解聘守旧的老秀才,请来李文宜等进步知识分子执教,甚至捐出自家建房的50根椽木,扩建校舍。一时间,校园里书声琅琅,《新华日报》的油墨香与抗日歌声交织,飘向山间;藏书洞前,少年厉以宁常趴在吊脚楼窗边苦读,油灯的微光映着酉水的波光,也照亮了他心中的求学之路。后来,武汉雅礼中学迁至此地,更让二酉山成了教育重镇,农家子弟与避难学子一同坐在课堂里,在书香中汲取力量,为日后的人才爆发埋下了伏笔。

时光流转至当代,二酉山脚下的乌宿村,孕育出了“中国教授第一村”的奇迹——近半个世纪里,这里走出了120多位专家学者。长征五号火箭副总设计师陈建华,二酉藏书在他心中种下了执着的种子。后来投身科研,每当遇到难题,他总会想起那洞中的水滴石穿,“那份不服输的劲儿,都是二酉山石缝里教我的”。当年在吊脚楼苦读的厉以宁,长大后以“股份制改革”理念影响中国经济,晚年仍心系故土,捐建宗琳小学,让网络教学的微光率先照进山区课堂。如今,345级藏书大道上,学子们的诵读声与2023年开山大典的礼乐交织共鸣;梁晓声先生撰写的祭文,与伏胜护书的传奇、善卷讲学的故事,在二酉山间完成了一场跨越千年的时空对话。

从善卷的茅庐讲学,到伏胜的藏书护简;从司马徽的书院育才,到张世准的笔墨明志;从龙盛恒的校舍护学,到厉以宁、陈建华的薪火反哺,二酉山的文脉,从未因岁月变迁而断裂。这座山,是华夏文脉的鲜活载体,它用千年的故事昭示世人:文化的传承,从不是冰冷的典籍陈列,而是需要以生命守护、用行动践行的滚烫事业。它更在快节奏的当下提醒我们:莫忘先贤精神,守好内心的纯粹与坚定,方能让文脉如沅酉二水,永远奔涌,照彻前路。

参考资料:1、清代《沅陵县志》,现代《沅陵文化志》;2、汉代孔安国《尚书序》,唐代孔颖达《尚书正义》;3、《魏晋隐士文化与沅湘地域关联研究》;4、《沅陵县抗战史》;5、《二酉山文化志》《中国文脉与地方圣山研究——以二酉山为中心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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